破解互联网时代公共管理的尴尬

近段时间，"维基解密"公布的文件内容，让世界许多国家的政府头痛。相信此次闹剧事件过后，会有互联网业界专家和政治学者对"维基"模式（基于wiki技术的多人、多语言百科全书式协作计划）提出警示，或者说增加一些有利于各国政府监管的限制。
　　
　　凡事有利必有弊，反之亦然。在正视包括"维基"模式、思维在内的互联网技术和文化，对传统国家内部事务和国际政治一贯模式的解构（破坏性）作用的同时，我们不能将其一味视为洪水猛兽，以倨傲、提防的封闭姿态，动辄一刀切。美国纽约法学院法学教授贝丝·西蒙·诺维克就提醒人们，如果政府积极理解维基模式、努力建构维基思维，不但可以提升公共管理效率，而且也能破解旧有模式在互联网时代背景下催生的诸多治理难题。
　　
　　贝丝·西蒙·诺维克在《维基政府：运用互联网技术提高政府管理能力》（新华出版社2010年11月中文版，简称《维基政府》）一书中强调，与工业社会公共管理需求相适应的治理体系，依托于一小部分技术官僚，经过复杂的程序完成决策到执行，即便有了互联网技术（及相关硬件）的支持，也仅仅将之作为可供查询的数据库，并不能充分发挥技术的实用价值、继而提升治理效率。这样的治理体系，在经济全球化、公共事务复杂化、科学分类放射化及每个具体门类学术加速演进等趋势下，无法适应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越来越要求人性化和规范化处置的业务需求。
　　
　　《维基政府》一书以美国的官方专利审核体系为例，来说明上段所述"无法适应"的具体表现。美国专利审核体系的工作流程是全球最为规范的，效率也很高，专利审核员恪尽职守，努力支撑起了美国科技创新领跑全球的优势地位，但仍然无法及时满足越来越多专利申请的需求。
　　
　　颇显荒谬的是，依照既有的专利审核制度，美国专利审核员还不得不批准小孩子（及其律师父亲）申请的"如何荡秋千"专利，审批垃圾专利申请占用了专利审核体系极大的工作份额。
　　
　　更棘手的在于，如前述，科学及其应用都变得越来越复杂，专利审核员常常感到知识储备不够甚至根本不懂许多专利申请的技术指标，不得不极其低效的一一查阅与新申请专利可能相关的以往专利（他们不能使用会记录搜索痕迹的搜索引擎网站）。
　　
　　越来越多的专利申请（再加上申请文书的撰写质量也越来越低），越来越难以做出、效率越来越低的专利审核，美国企业界、创业家和社会公众对专利制度和现有审核模式，已表达出强烈不满。英国、日本等国也出现了与美国类似的这方面情况。
　　
　　贝丝·西蒙·诺维克提出并主导了"同行专利审核计划"，引入维基模式，在美国成功的解决了上述困境。这项计划开始于2007年，利用网络将专利审核人员与科学家志愿者和技术人员连接起来，在保证后者的独立立场和技术素养前提下，开展合作。这样做的好处在于，第一，官方专利审核体系仍然主导专利审批，可以将专利申请方案进行分解，控制方案泄露而给申报人带来损失的可能；第二，引入大批专业技术专家、学术精英的智慧，通过维基架构凝聚起来，提高专业性极强、技术前沿性的专利通过审核的效率；第三，改变官方专利审核秘而不宣的传统，提高了透明度。
　　
　　基于维基模式的"同行专利审核计划"，也从美国，推广到了同为专利大国的英国和日本。
　　
　　互联网时代公共管理的尴尬，并不仅仅表现在专利审核领域。贝丝·西蒙·诺维克直言，在美国公共管理的其他许多领域，技术官僚+个别专家的决策套路，不仅可能出错，而且常常被利益集团所劫持--而这在美国布什政府任期的八年内，表现得尤其明显，2008年，在美国开展的民意调查显示，有75%的人认为国家事务是在暗箱操作。
　　
　　贝丝·西蒙·诺维克认为，完全可以借鉴"同行专利审核计划"的做法，将维基模式、思维复制到公共管理其他领域，提高政府管理的实际能力，并由此真正落实合作民主。
　　
　　这个提法的背景是，一百年多前，美国思想界一些有识之士就已提出过明确警告，在所谓民主体制下生存的人们，除了选票民主之外，没有任何对公共事务的参与渠道，仪式化的民主就是虚假民主。以预算改革为核心的阳光政府建设，曾经极大的引领美国等资本主义大国，努力增强公民对公共事务的参与可能。但发展到今天，普通的美国人又陷入了普遍政治冷漠，这源于院外游说模式对选票民主、公众协商民主的进一步劫持，并且，即便保持对公共事务的关注，美国人也首先选择与自己关系最紧密的社区事务，对国家事务和国际问题关注度下降，这使得美国联邦和州两级政府体系，从公众那里得到的反馈信息质量下滑。
　　
　　同行评议的做法在美国学术界已经有较为广泛的运用，加上互联网技术平台、维基模式架构，使得公民群体切实参与并推进政治活动有了更切实的基础，有助于打破现有治理体系的习惯做法。
　　
　　贝丝·西蒙·诺维克还介绍了，美国等国家出现的应用维基思维，在公众参与、合作民主推进力度上走得更远的新模式。譬如，"政策维基"，政府职能部门将立法意图和初始文本公布在网上，邀请辖区内所有公民特别是相关利益关联人士参与，每项条款都建立投票按钮，以最符合民意和操作条款组成最终的法律文本；再如，"公民评审团"，即以"丹麦共识会议"为代表的公民商讨模式，由抽签产生的小部分公民组成评审团对于复杂的科学和技术问题的决策进行评议，其评议结果供该国国会表决参考。